◎周淑娟
我的第一部报告文学作品《贾汪真旺》出版于2020年。之前十多年,我一直专注于《红楼梦》的研究和赏析,在《红楼梦学刊》及其公众号、《曹雪芹研究》《江苏地方志》等刊物发表过大量文章,出版了《纵横红楼》《爱比受多了一颗心》《摇椅上总有一本书》等散文集,其中《纵横红楼》还获得了第八届冰心散文奖。
促使我走出“贾府”走进贾汪的,既有丰富多彩现实生活的激发,也有新时代报告文学活跃氛围的感染,更有自己行走、观察、记录的创作冲动。《贾汪真旺》创意之初,就入选了江苏省作家协会重大题材文学作品创作工程扶持项目,后来,又获得了江苏省第十二届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优秀作品奖、徐州市第十二届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荣誉奖等奖项。
这些都鼓舞着我以更大的热情和更炽的虔诚,投入到报告文学的采风、创作中去,此后发表了《永远是个兵》(《中国作家》2021年第5期),出版了纪实文学《大河奋楫》,完成了长篇报告文学《到震泽去》等报告文学作品。《到震泽去》被列入大型报告文学《十万里山河壮阔——中国式现代化江苏新实践新图景》创作计划,即将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。
路愈走愈远,书越写越厚。作家在磨砺中成长,作品也在锤炼中日臻成熟。相比之前出版的《贾汪真旺》和《大河奋楫》两部作品,《到震泽去》主动规避了结构相对松散、主线稍显含蓄等问题,时代性和文学性更强,主题更加突出,人物更加鲜明,文字也更加具有个人标识度。
纵观自己作品在新时代里的经纬度和坐标点,结合有关专家的批评和指正,我回顾自己的创作历程,梳理出作品呈现的几个特征。
首先是呼应时代、响应时代、反映时代。我们正身处一个新时代,新时代不断催生新的文学主题。报告文学的“报告性”,考验着作家对时代主题的敏锐度和响应力。时代意识的自觉促成文学行动上的自觉,这份自觉也是当下报告文学作家的共同追求。
短短几年,我从《贾汪真旺》的“汪”出发,沿着《大河奋楫》中的京杭大运河一路南行,直抵《到震泽去》的“泽”(震泽是太湖的古称)。空间上,完成了从江苏“北大门”到“南大门”的长途跋涉;主题上,实现了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、运河文化建设传承、中国式现代化新实践的聚焦和追踪,用几十万字写成了“江河三部曲”——江苏的江、运河的河。
我在“三部曲”中,试图探索几个“平衡点”: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如何平衡物质与精神的关系,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如何平衡乡村与现代化的关系,在传统文化传承中如何平衡传统与创新的关系。
如果说我的作品第一个特征是“大”的话——主题的宏大,那么第二个特点就是“小”——切口的小。主题之“大”结合切口之“小”,才能形成作品的内在张力。
在我的作品里,几乎见不到运筹帷幄的先知、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。人物基本都是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。他们微弱而平凡,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感人至深的热爱。我始终认为,普通人是一个地域最动人的风景,是一种文化最生动的载体。
多年前,尚在“红楼梦”中艰难探索人性的我,有幸得到一位红学大家的指点。他说,作家不能脱离时代。于是,我的目光转向时间和空间,南北走向的京杭大运河和东西走向的丝绸之路吸引了我。我发现,从“人”入手,是快速抵达历史深处和时代远处的有效途径。
每一个生命都值得作家认真对待——如果没有芸芸众生万花筒式的人生,大运河将会多么荒芜寂寥;如果没有时代之光的辉映,广袤大地又会多么苍白贫瘠。每一个人都是“一滴水”“一根丝”,以流水的韧劲和蚕丝的绵长,冲刷自己的生命河床,让命运的大河更加开阔,同时编织自己的事业锦绣,让生命的锦绣更为璀璨,展现出个体命运与民族精神的互相映照。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、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汪政认为我的转型体现在写作方式上,《贾汪真旺》书写地方改革的先进典型,《大河奋楫》则以人写河,呈现了活的、流淌的运河文化,“不做地方人物、事件的搬运工,而是生产者”。
“这是一份大运河当代风情的‘起居注’,续写了大河族谱的鲜活纪录,作者用充满生命质感的飞扬文字,激荡起一簇簇人文精神的水花,在对一个个普通又独具个性的人物抒写中,努力探寻大河文化基因的遗传密码,镌刻出一个民族面对困厄始终生生不息、昂扬奋楫的伟岸身躯。”《文学报》原社长、总编辑、著名作家陈歆耕这样评价《大河奋楫》。
第三,赋予人物深厚的时代背景和文化土壤。也许是长期以来在红学领域的专注,涵养了我“研究”人和人物关系的能力,激发起我对传统和传统文化的浓厚兴趣。
人,活在关系里。一个人和他的人生追求,无不显影于他与他所在的地域、领域、行业、事业、家庭、社会的联系之中,我极力发现并为读者呈现这种精神上、文化上、气质上的内在联系。
写作乱针绣传承人的时候,我非得搞清楚她们和乱针绣创始人杨守玉的传承关系,还有杨守玉与著名画家刘海粟的亲戚关系。一点一点地深挖下去,确保书中的人物和他们的事业都有清晰的传承、影响和辉映,绘成了一幅上下相承、左右牵绊、错综复杂的关系图谱,而乱针绣传承人的绣针却轻盈得如同大运河上跳跃的水珠。
南京大学教授张光芒关注到了这个特点,认为我把现代精神、个人奋斗和文化传承结合得非常巧妙:“在民族文化的发展中讲述中国故事,在现代性的流动中挖掘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。”
时代背景和文化底蕴的双重赋能,使得作品厚重而开阔,有了思想性和文学性,让人物真实,也让读者过瘾。
四是人文关怀下的文字之美。人们爱说“人生识字忧患始”,而我从识字开始就开启了自己生气勃勃的阅读人生,并幸运地拥有阅读者和写作者两种身份。也许得益于长期阅读,也许受益于从未间断的写作,我的语言文字得到众多读者和专家的认可。
在2024年12月12日召开的“江苏主题创作优秀作家作品系列研讨——邹雷、徐向林、周淑娟、钱俊梅的报告文学创作”研讨会上,凤凰传媒副总编辑王振羽认为,“很多报告文学语言不过关,而周淑娟的报告文学,每一篇章都是好散文,娓娓道来写烟火,细细琢磨有讲解”。
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任林举认为:《贾汪真旺》的文笔轻松诗意、不失深情,将贾汪的历史变迁、风土人情、世俗烟火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;《大河奋楫》则超脱了叙事主体大运河,书写运河两岸的民生历史、人文积淀、地域性格,打破了报告文学常见的材料堆砌和死板叙事,文学性很强。
在审阅《到震泽去》一书时,江苏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张宗刚说,该书因沉浸式采风与深扎式访谈而生成有灵魂的文本,笔法流畅,文心细腻,体悟真切,饱含深情,做到了“报告”与“文学”的深度融合,发散着独有的人文气息,呈现出可取的文学段位和文化品位,字里行间突显令人欣慰的现代价值理念,典雅亲和的文字之美尤其值得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