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州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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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云龙公园 徐州日报 | 2025-06-16 

◎梅权

小的时候,我家住在杨家路,和徐州云龙公园一路之隔。公园的铁门上,留有我的脚印,我还曾挖过它的墙角。

那时候,云龙公园的门票是5分钱,但家家都穷,哪里去弄5分闲钱来满足孩子的愿望。为了能进公园游玩,我和哥哥弟弟当年爬过公园的西门。不知为什么,很长一段时间,那扇大门经常紧锁着,没有人照看,这就“便宜”了我们这群孩子。后来,公园加强了巡逻,被看门的叔叔阿姨捉住,是难免的事儿。被捉住,我就装哭。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,象征性地训两句就拉倒了。

铁门爬不成了,小朋友们只好聚在一起想办法。我们穿过余窑的一块菜地,来到公园的西南角。年龄大的男孩,拿出事先从家里偷出来的铁锤,轮流砸墙,年龄小些的男孩搬运砸下来的碎砖,我负责望风。没有多久,狗洞大小的墙洞就挖好了。我们还活学活用“地道战”,在不同的方位挖了几个墙洞,跟那些叔叔阿姨玩捉迷藏。

小学四年级的时候,我获得“云龙区三好学生”称号,除了得到一枚铜制奖章,最美的是拿到一张云龙公园的门票。

那天天气真好啊,天空湛蓝湛蓝的。我昂着头、挺着小胸脯,脸上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抬腿进入云龙公园的大门,得意洋洋地玩了好几个游艺项目。后来,几经搬家,那块三好学生奖章早已无影无踪,但第一次坐旋转小飞机的紧张,至今想起来还那么真切。

记得那天我排队坐上小飞机,一位阿姨给我系好安全带。随着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小飞机像是被唤醒的鸟儿,先是试探着轻轻晃动,接着便“嗖”地飞了出去,吓得我死死抓住舱门。飞机绕着圈转的同时,还上下飞,每到最高点,离心力就将我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,我的心吓得怦怦乱跳。

风裹着花儿的清香扑面而来,此起彼伏的尖叫声,混合着欢笑声,直往我耳朵里钻。前排有个胆大的女孩,兴奋地挥动着双臂和地面的父母打招呼,她的发梢在风中划出金色的弧线,看得我目瞪口呆,不知不觉,紧握舱门的手松开了。

后来听外公说,云龙公园就是在余窑余家和翟家的窑场、茶社,以及他们居住的趴趴房上建起来的。1957年市里开始拆迁趴趴房,1958年建成了云龙公园。当年,外公还参加过修建公园的义务劳动呢。那些取土烧窑形成的大大小小的池塘,抽干雨水,合并挖成一个大坑,再重新蓄上水就成了湖,湖上还建了座马鞍桥。

2007年,市政府大规模改建云龙公园,拆掉围墙,取缔游艺项目,增加绿化面积,增设休闲设施,云龙公园变成全体市民的大花园。园中,湖的东岸特意设置了一组烧窑场景的雕塑,以纪念“余窑”的历史。

花信初萌的我,经常站在桥上看一对对年轻的叔叔阿姨划船。他们用船桨划开湖面的瞬间,碎金般的阳光瞬间被揉成万点星芒。有人划船技术不好,小船像片落叶,在水面上打着旋儿,偶尔还会惊起几尾银鳞细鲤,涟漪遂一圈圈荡漾开来……

我站在桥上看风景,十年后,我踩着游船悠哉游哉,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。那时的我,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,爱去知春岛上看关盼盼的燕子楼。在我心中,那座飞檐翘角的小楼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。唐代的张仲素、白居易,宋代的苏轼、文天祥,都为其留下传世的诗篇;元代的《燕子楼》杂剧,明代的《警世通言》,清代的《聊斋志异》,也都提及燕子楼的故事。那时的我,怀着崇敬和愤愤不平的心,在书页中寻找关盼盼的身影。

带着憧憬,我很快做了新嫁娘。结婚后,我搬到城东定居,与云龙公园渐行渐远。以为它就这样淡出我的视线,没想到,人到中年,生活陷入凌乱,我又重新搬回老家附近居住,继续与它为邻。

这时,公园东北角的王陵母墓,抚慰了我迷茫的心,那里长眠着一位伟大的母亲——西汉安国侯王陵的母亲。

我常常站在墓前,轻轻抚摸着墓碑,想象着王陵母经历了怎样艰难的取舍和权衡,选择了慷慨赴死。王陵母没有留下她自己的名字,只留下了一段千古传奇。兵家必争之地的徐州,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藏着故事。为了纪念这段悲壮的历史,云龙公园墙外的道路被命名为“王陵路”。

两千年的风风雨雨,改变了很多,不改的是女人“为母则刚”的本性,不改的是徐州人的血性。

人们在王陵路上建了公园,栽上树,种上花,于是有了孩童的嬉闹、母亲的微笑。

云龙公园,就是这样一个有故事有美景的地方。

我的云龙公园曾听过我人生中的第一声啼哭,见证了我从假小子,蜕变成大姑娘的历程;更在我陷入人生低谷时,敞开怀抱拥我入怀,舔舐我的伤口。我的云龙公园,让我轻轻地喊你一声“妈妈”,好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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