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州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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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梅旧忆 彭城晚报 | 2025-06-29 

刘良成

老家后山的杨梅树,总在梅雨时节红得发紫。那些沉甸甸的果子,像偷偷藏在叶间,等着被路过的风发现。它们记得每一个踮脚摘果的孩童,记得每一双被汁水染得通红的手,也记得那些在树下慢慢变老的岁月。

小时候,杨梅树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。还没熟透时,青果挂在枝头,馋得孩子们天天往树下跑。胆大的像猴儿似的往上爬,折根树枝打落几颗,咬一口,酸涩瞬间漫开,眉头皱成一团,却还是舍不得吐掉。老人们总说:“莫急,等杨梅喝饱了雨水,自然就甜了。”那时不懂,以为雨水真能把酸涩都冲走,后来才明白,有些滋味,得等时光慢慢熬煮。

熟透的杨梅,像被夕阳染红的云霞坠在枝头。紫红的果皮薄得透亮,轻轻一碰,汁水就溢出来。采摘时得格外小心,稍不留神,果子就摔在地上,摔成一滩暗红的汁水,像是杨梅把积攒了一整年的心事都洒了出来。大人们用竹篮接着,一颗一颗轻轻放进去,仿佛不是在摘果,而是在收集后山沉睡了许久的梦。

村里的妇人最会腌杨梅。洗净的果子拌上粗盐,再搁些冰糖,密封在陶罐里。坛口用稻草和黄泥封住,像是给杨梅盖了一床厚被子。等揭开坛口时,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,杨梅变得黑红透亮,咬一口,汁水在嘴里打着转。这味道,能把整个夏天的燥热都驱散,也能把离家游子的乡愁勾出来。

有棵歪脖子杨梅树,斜斜地长在溪边。它的枝干弯得恰到好处,成了孩子们天然的秋千。我们抓着树枝荡来荡去,惊得杨梅簌簌掉落,有些掉进溪水里,跟着流水漂远,不知会被冲到哪个陌生的地方。那时总觉得,被水带走的杨梅,或许会在下游生根发芽,长出新的树,结出新的果。多年后才懂得,有些离去,不过是为了让记忆更完整。

如今再回故乡,不少杨梅树都枯死了。树皮皲裂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枝丫光秃秃地伸向天空,仿佛在质问岁月。剩下的几棵,结的果子也不如从前饱满。村里的年轻人都走了,再没人守着杨梅树一天天等果子成熟,也没人把酸涩的青果当作宝贝。只有那些陶罐,还静静地躺在墙角,里头残留的杨梅香气,成了时光最后的见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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