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州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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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不去的夏日 都市晨报 | 2025-07-16 

吕华

今年夏天,徐州城热如蒸笼,气象台一次次报出了黄色高温预警。

一大早,温度计上的汞柱不带犹豫地爬到了36℃。窗外,天空蓝得透亮,几片薄云挂在空中,如同被烤透的蝉翼,边缘处已微微卷曲。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些许担忧:再热下去,它们会不会就此融入无尽的苍穹,彻底消散了踪影?

眼前的城市,楼宇如林,柏油道路纵横延伸。路边的行道树几乎耷拉着脑袋,新绿的枝叶在炙热里没精打采。

对于气温持续走高,专家多有分析。许多久违的词汇重新进入我的耳中,如二氧化碳、甲烷等,这些词汇令我感到羞愧,只因它让我重回学生时代——那个面对化学成绩单窘迫无比的少年心境。虽然专家们作了详尽解释,我依然没能明白,这些化学元素间是如何相互纠缠,竟推高了人间温度。

然而,关于温度的记忆,却在我心里刻得清晰分明。

我生于徐州乡间,童年的夏日是金色的宝藏。蝉儿奇妙的蜕变,河中追逐云影的欢快,月夜里与同伴嬉戏的喧闹……仿佛记忆中那些当时觉得狼狈不堪的片段,如今竟也被岁月调成幸福之色。

在乡下,五六岁的男孩夏天经常会光着屁股,一来是天热难耐,二来是便于随时投入河水中玩耍。祖父担心我溺水,便用未燃尽的木棍在我大腿上划上一条黑杠,严厉警告说:“要是这道黑印不见了,我踢烂你屁股!”我那时心里窃笑祖父“幼稚”:上岸后,我自己再画上一条同样的黑杠不就得了!

那时,我尤其喜欢夏日大雨。白天里顶着荷叶在雨里奔跑,躲在瓜棚里看雨点拍打瓜叶;入夜则枕着一身清凉,静听蛙鸣吟唱,想到二表爹家那条黑狗可能被雨水淋洒得狼狈不堪时,我会忍不住在夜里偷笑。

雨后初晴,我最爱蹲在大树浓荫之下,静观烈日与大地争夺积水的无声战事。大地无声而贪婪地吮吸着雨水,凝神细听,仿佛能听见水流沿大地喉咙滑入深处的汩汩声响。而太阳则猛烈烘烤,将积水蒸腾为汽——凝目远望,地表之上水汽迷蒙升腾。

因为经常在阳光下赤身奔跑,我对温度的变化很敏感。如今回想,童年时太阳的光热未必输于当下,为何如今的气温却如此灼人?

后来我前往义安煤矿求学,暑假仍常回乡下。上世纪80年代,徐州境内的公路稀少,除了国省道是水泥或柏油马路,县乡路多为沙土铺就,村里则只有夯实的土路。

记得那时,不论乘绿皮火车还是坐长途汽车,沿途车窗外都是满水的河流与沟渠。不知从何时起,那些丰盈的水竟悄然消失,仅存的河流也几近干涸。与之对照的,是草房变作砖楼,泥土路被水泥、沥青覆盖,高速公路与高铁如雨后春笋般生长。

化学元素间相互作用的玄妙反应我自难通晓,然而眼前更迭的物象却都是明摆着的。太阳还是那个太阳,只是,当霓虹灯代替了萤火虫,水泥森林覆盖了蛙鸣水田……我们,把自己锁进了热浪蒸腾的囚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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