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郭萍
足球第一次闯入我的生命时,并非以胜利者的姿态,而像是命运递来的一枚未拆封的信笺。那年我五年级,校门口的空地在午后的阳光下蒸腾着青草的燥热气息,几个高年级男生正在用褪色的红白足球进行一场“巷战”。我站在墙角,透过铁栅栏的缝隙,看见守门员扑向球门时扬起的尘土缓缓飘荡,像是一场被定格的慢动作电影。那些奔跑的身影在我眼中逐渐透明,化作少年时代的最初注脚。
后来我有了属于自己的胶钉球鞋,鞋底的尖钉在水泥地上划出尖锐的摩擦声,像是青春的开端在地面上刻下的伤痕。记得某个初夏的黄昏,我们队在决赛中落后两球,替补席上有人在低声啜泣,而我死死盯着那颗被对方掌控的白色皮球。当终场哨声响起时,我跪在草坪上,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,掌心的血渍在汗水中模糊成一片猩红。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,足球的迷人之处从来不是奖杯的光泽,而是每一次抬头看见队友们仍旧握紧的拳头。
后来,城市的高楼逐渐吞噬了街边的空地,我的发际线也在三十岁那年悄然后退。但记忆总会在某个雨后的清晨复苏,那双泛黄的胶钉鞋在泥泞中留下的脚印,依然清晰得像某种未完成的预言。后来我学会戴着老花镜,在社区联赛的看台上为陌生人击掌,为裁判的争议判罚与陌生的观众争论得面红耳赤,就像学会在人生的泥沼里,与素未谋面的旅人共享一柄并不牢固的拐杖。
足球最终教会我的,不是胜负的哲学,而是球场边缘那道永恒的光。当暮色将守门员的身影拉成细长的剪影,当观众席上的彩旗在风中褪去颜色,当裁判的哨声在暮色里变得沙哑,那些奔跑过的人们终将散入人海。可只要有人在清晨穿上泛白的队服,对着空无一人的看台完成一次完美弧线的想象,足球就不会消亡。它永远在我们的生命里,保持着起跳的姿势,等待着下一次落地时,卷起尘世的微光。
如今当我穿过有着怀旧气息的街道,看到那些正在踢球的少年,他们眼神专注,奔跑时的步伐不紧不慢,偶尔传来几声欢呼,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和脚下的球,我都会不由得停下脚步,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,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。那时候的我,也如同他们般,在球场上肆意奔跑,挥洒着汗水。每一次的奔跑、每一次的传球、每一次的射门,都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,那是足球赋予我们的,专属于少年的热血与激情。而那些曾经为了一场比赛而熬夜的日子,那些在球场上被队友拍红的肩膀,那些输球后沉默着擦干鼻血的黄昏,都成为了早年最热烈的修辞。
足球陪伴我走过了人生的许多阶段,它是我成长的见证者,是我青春的注脚,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它教会了我坚持、团队合作和面对失败的勇气,也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,无论遇到何种困难,都能以积极的态度去面对。即使岁月流转,容颜老去,但足球带来的那份热爱与感动,却始终在心中,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