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州日报

15

西瓜酱里的夏天 都市晨报 | 2025-05-23 

长羽

在超市推着购物车经过水果货架,看着青皮西瓜摞得齐整,像一座青色的山丘,这抹浓翠突然撬开了记忆的锁。

那时候父亲负责看守村里大队的西瓜地。晌午,我去给父亲送饭,他坐在瓜棚下呼噜呼噜大口喝着红薯饭,汗珠子砸在瓜叶上腾起细尘,我则蹲在旁边望着诱人的西瓜,馋得直咽口水,越发觉得头顶的烈日恼人。于是我拽拽父亲的衣角,想让父亲给我摘个西瓜解解馋,但被父亲以“这是公家的东西”给拒绝了。

终于等到西瓜成熟,每家每户都分得了一些西瓜。二哥三哥推着独轮车,满载着一车西瓜,像凯旋的将军,却不想回来的路上连车带瓜翻进沟里。那年夏天,全家人还是没尝到瓜味。几十年过去了,我们兄妹几个坐在一起,聊起这件事都还在相互打趣。

西瓜买回家,女儿嫌西瓜不够甜,吃几口就不愿意吃了。要知道我们以前吃西瓜,可是讲究要从“青州”吃到“通州”的。所谓“青州”是说吃完香甜的瓜瓤,吃到青色的瓜皮附近,“通州”是说西瓜皮已经啃得透亮了。

看着角落里剩下的几个西瓜,我灵光一现,干脆做成西瓜酱吧。那种浓郁酱香带着西瓜清甜的童年味道始终在记忆深处,让我无法忘记。

我仿着记忆中母亲的做法,将西瓜瓤用勺子挖出,捣得软烂,汁水四溢,这样能充分释放西瓜的清甜。这时候女儿仿佛被清爽的西瓜气味所吸引,又跑来厨房,像个馋猫一样,想讨上一口西瓜。

黄豆泡上一晚,放进锅里煮到软,沥去水分后滚上白面粉抓匀。记忆里,母亲布满茧子的手翻搅着给黄豆裹上面粉,血管像老藤蜿蜒,却比谁都懂温柔的力道。裹满面粉的黄豆放在晒板上摊开,置于屋内不通风处,就这样晾干约一周后,黄豆表面就会长满菌毛。那些毛茸茸的银丝让我想起灶台上老猫的胡须,又像是银亮的蛛网。小时候的我总爱对着霉变的豆子皱眉,母亲却说这是“黄豆生花”。

正午的日头把青石地砖晒得发烫,我将酱坛子刷干净放在太阳下晒干水分,把西瓜和黄豆都放进去,暗红的瓜肉没过豆子,接着加入盐、八角、大料、味精调味。塞满的坛子要放到太阳底下暴晒,发酵的气体有时会将坛子盖顶起来,发出“咕噜”一声,好似偷偷打了个带着西瓜清香的嗝。

晒足三十个毒日头,坛中的西瓜酱化作凝脂般的赭红,这样就炮制完成了。将西瓜酱盛出,用热油和高火激出八角大料的魂魄,这样炒出来的西瓜酱油香鲜甜。这时,配上一个刚出炉的、热气腾腾的雪白馒头,将馒头从中间掰开,满满舀一勺西瓜酱,麦香和豆香在这一刻融合,一种独属于大地的味道弥漫在舌尖。

女儿看我吃得那么香,好奇地拿筷子,蘸一蘸送进嘴里。我问女儿感觉怎么样?女儿天真无邪地说:“这是吃完就能记住的味道!”

本期报纸需要付费才能阅读,请您去网站购买